趙良駿 — 人間散步
脫胎記
在橫店那羣「路人甲」的年輕演員,他們終於完成了生命中第一部重要電影,從以往在電影裏像活動背景板,變成現在是有名有姓的演員,命運已掀開了新的一頁。
同樣,橫店這中國第一影視城,也邁進一個新的發展階段。仍記得一年前我隨小寶(爾冬陞)來到這小城一看,強烈的直覺讓我跟他說,「這戲一定值得拍,不單是拍一代尋夢年輕人,更是把這傳奇小鎮新舊交錯最有原味一刻也記錄下來,將來這戲的畫面會留下很重要歷史印記。」
我最後一次到橫店,那時戲拍了過半,深秋天空特別晴,馬路上那棟戲中拍完的舊樓已拆走外牆,而路上以往的摩托三輪客車已被新進駐的黃色計程車取代,橫店新市容已急不及待來臨了。
在天台與演員最後一輪培訓,見好些人氣質在這一年裏有了轉變,他們戲裏戲外的生活經歷在他們身上添加了「風格」,殿超、玉劍在戲裏演或憨或傻的角色,生活裏他們也憨傻到底,乘放假玉劍買了輛破單車,騎三天兩夜回老家,夜裏自動去警局拘留所,問能否借他度宿省點旅館錢。殿超以手機微訊搖搖,搖出個大連女孩,放假時帶着全部身家幾千元,乘人生第一次飛機去大連會佳人,對方拒不相見,他跑到對方上班的廠門前,發現對方比手機照片大了十幾歲,心碎回到橫店在網吧沉淪了一月,總算再站起來,在藍天下拍了一幅新希望寫照。
小海是我見過最努力又有品味的美術助手,經常騎單車像風一樣劃過,到方圓廿公里尋找她心目中的生活道具。苗是天才少女,彈琴唱歌電腦繪畫拍微電影,周身都是刀。兩人偏偏同時秋天失戀,我與她倆吃了頓美食,到廣場上暢談到午夜,回程時經過旅館外牆,竟見午夜的花開得出奇燦爛,這便是兆頭,人生即使有黑暗,暗裏仍有花在開。
拍到一場高潮爭論戲之前,我們讓演員們看一段紀錄片,片裏是演員們去年開拍前,曾經圍坐一起真正的爭論。看到一半,冠俊大哭,起來衝出去,沈凱拚命忍,也終於哭出來。並不是每個人得到機會便懂得去突破自己,光照着黑暗,有些人還是藏身黑暗而拒絕了光。這是傷感的一刻。
不過,大多數人還是奮力在衝的。橫店最後一個深刻的畫面,是某日拍演員們在英雄梯跑步自我鍛鍊,看他們發力跨級而上,那一刻,我感到生命真是美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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